二兔翻滚子 发表于 2022-6-9 11:41:24

爱德嘉东壁:无人之境的玫瑰

作者:Bruce Normand
翻译:二兔翻滚子
文献:
美国登山年鉴 AmericanAlpineJournal2011:34-42,翻译段落以普通字体显示
英国登山年鉴AlpineJournal2012:40-51,翻译段落以普通字体及下划线显示
出处不明的网络文档,引用段落以“斜体及双引号”显示
https://www.docin.com/p-1536452325.html
有读者问及爱德嘉山难那条线路的攀登报告,国内可以找到文档,看起来是一篇翻译稿,但原出处已经找不到了,现在这个链接里面是一些分段混乱的残片,明显是被搬运的稀碎。知道原出处的友友,劳烦告诉我一下。
因为看起来很难受,我就找了英美两国的攀登年鉴重新翻译,以简洁的报告为主,以报告补充大部分细节,少量补充。包含更多细节,所以应该还有一个更长的原始报告,知道的友友也劳烦联系我。

线路:爱德嘉峰,东壁转东南山脊“The Rose of No-Man’s Land”(WI5 M6)
时间:2010年11月12日从磨西镇出发,8天往返
人员:Kyle Dempster,BruceNormand
要点:爱德嘉东壁第一次登顶,历史第二次登顶,2011年金冰镐奖提名线路。
接近途中面临着难以规避的客观风险,在未经探索的东壁和南山脊上部爬升2500米,在恶劣天气沿南山脊和南部冰川下撤。
适应期间完成了日乌且峰西壁中央直上的新线路,历史第二次登顶。



爱德嘉东壁:无人之境的玫瑰


在四川爱德嘉峰东壁连续8天的担惊受怕的成果,就是这条过于危险,以至于不敢引以为傲的线路:「无人之境的玫瑰The Rose of No-Man’s Land」
爱德嘉绝不是一座平淡的山峰,它非常有存在感、凶蛮野性、美丽且致命。2010年11月,我和Kyle Dempster步入了名为爱德嘉的赌场,这次攀登的风险高到难以置信。我们没有输的一干二净,但俗话说的不错:没人赢得了庄家。
中国西南部的贡嘎山脉,山体略大于勃朗峰,但藏着10多座的6000米级山峰,很多都只有不到一次的登顶记录。这些山鲜为人知、需要高投入度,是适合阿尔卑斯式攀登者开发新线路的地方,也是我和搭档第二次来到中国西部的探险的目标。2009年,我们在新疆雪莲峰看到了许多可能性、开辟了新线路,也因此讨论了许多攀登哲学的话题(译者注:对应Bruce的文章“攀登责任和中国攀登的未来”)。那年秋天,Kyle和我因为想去西藏东部再次被拒,转而决定今年在贡嘎山域探险。 在贡嘎山域,如果想进行一番艰苦的阿尔卑斯式攀登,绕不开爱德嘉峰。这座山虽然由韩国人在2001年首登(译者注:西壁,无攀登报告),但登山界2008年才注意到此事。当时中村保发表了那张标志性的、令人惊叹的爱德嘉东壁照片。第二年春,就有两支队伍试图攀登。因为天气不佳,第一队Alexandr Ruchkin和Mikhail Mikhailov甚至没找到它在哪。第二队Johnny Copp, Micah Dash和Wade Johnson爬到中途判断它过于危险,本来已经决定下撤,却被雪崩卷走丧生,震惊中美攀登圈。
从燕子沟看爱德嘉(底图:中村保)。红线是Kyle Dempster与Bruce Normand的线路The Rose of No-Man’s Land。而左侧较小的这块嵌进去、向上沿伸至南山脊下部的岩壁,很可能就是遇难的美国队的目标路线。
Kyle和我互补,我是科学家型的,他是艺术家型的。我控制攀登的每个细节,他掌握大局。我搞定任务,他享受攀登。我是那个做重复性苦力的,他是那个放精彩绝伦的大招的。不过我们俩对爱德嘉东壁都是渴望和抗拒交织,而Kyle与之前遇难的Johnny、Micah同属美国攀登圈,他的纠结比我更甚。 多次讨论之后,我们最终还是决定攀登,无论如何,我们是掉进爱德嘉这个陷阱里了。 接近爱德嘉东壁的途中,没有能闲逛的安全区,所以我们的攀登策略是从营地直接singlepush(一鼓作气直接冲顶的攀登策略)。这也意味着要另找地方适应,我们选的是贡嘎山域西侧的峡谷。陪同我们的有中国顶尖的攀登者兼后勤好手严冬冬和古奇智,以及另一支队伍,由两位法国攀登者Jean Annequin和 Christian Trommsdorff组成。我们在成都、康定置办好物资,开车到老榆林,并徒步两天抵达了上日乌且(4300米)的大本营。
冬冬和我在去年冬天来过这个好地方,花上两周在这边徒步、登山、休整是非常不错的。青藏高原的刺骨西风中,屹立着当地众多非常有挑战性的山峰,如小贡嘎(5924米)、嘉子峰(6540米)、日乌且峰(6376米)和勒多曼因(6112米)等等。 适应一周后,我们决定是时候登一座山,为爱德嘉做准备。营地正前方就是日乌且峰,它黑色的西壁是一个近乎完美的三角形,一条中央沟槽将其一分为二。日乌且的首登是2003年11月, Roger Payne和Julie Ann Clyma两人选了了另一条更短的沟槽,切向西南山脊登顶,这也是我们攀登前唯一一次登顶。从中央沟槽直上的线路,则曾由Andy Cave和Mick Fowler,在2003年春季首次尝试,后来又有韩国队尝试,但均因为春季线路上的薄冰和破碎岩石未能成功。然而,现在是10月,沟槽里的冰看上去相当结实。
日乌且峰西壁(底图:Bruce Normand)。红线为Kyle Dempster和Bruce Normand的中央沟槽线路,下撤是从顶部沿左侧天际线向下一小段,然后从北壁下撤,这是日乌且峰第二次登顶。首登由Julie Ann Clyma和Roger Payne于2003年完成,线路为右侧山脊(AAJ 2004,pp418-420)。
贡嘎山域整个冬季都受到青藏高原的干燥西北风主导,而4 月到10 月则有持续的印度洋季风,带来大量降雪,所以秋季山上就会形成季节性的水冰。 我和Kyle的攀登策略是single-push。为了以防万一,我们还是带上了一顶小帐篷,一张垫子和一条睡袋。 之前适应的日子天气很好,攀登这天则是转冷转阴,强风凛冽,时不时下雪。凌晨3点我们从大本营出发,在5点半顺利无保护通过了线路底部。爬上路线底部的锥形雪坡,就到了沟槽开始的位置,这里有45°的好冰,时不时出现陡峭的台阶。 随后就到了关键部分(5800米),在冰层变薄之前,我们设下第一个保护点开始结组。 第一个绳距有80°,凯尔领攀,他向左爬到了更厚的冰面上。第二个绳距他回到右侧,动作很慢很仔细。这里难度只有WI4+,但线路上大部分都是松脆的岩石和烂冰。 中午我们完成了这两个绳距,到达沟槽的中部。接下来换我开路,我们换用行进间保护,到沟槽顶部一共是4段漫长单调的60°冰面,让小腿酸痛无比。
“我朝左边狭窄的侧槽里爬去,以免落冰砸到凯尔。结果到了左边就不好回主沟槽了,爬了三段绳距才回到右边。中间好几次遇到陡峭的薄冰地段,尽管右边不远处就是简单又稳固的冰面,但我们只能望冰兴叹。幸运的是,最终向右斜切回了主沟槽,在这里休息了片刻。时间已经是下午两点,我们已攀登了11 个小时,到达了海拔接近6000 米的地方。“
整个下午,乌云都在我们四周盘旋,狂风卷着阵阵气流从下方吹来。最后一段陡峭的台阶由Kyle搞定,我们在顶峰雪檐下找到一处裂缝钻进去稍作休整。 下午6点,我们登顶了,零星阳光穿过被风撕裂的乌云。近处是庞大的嘉子峰西壁,远处贡嘎被云层遮掩,东面正是险峻的爱德嘉。顶峰的大风让我们无法交谈,只握了握手,就朝东北山脊的方向下撤。 下降并不容易: 坡度很快变陡,出现了雪檐,逐渐暗淡的天色和劲风,也开始榨取我们的能量。于是我们离开了山脊,开始从北壁下降,就像首登团队那样,被迫在黑暗中进行漫长的下降。凯尔总能在破碎的地形上找到下降保护点,一共降了15段。
“天完全黑了,我们看见了下面冰川上的头灯亮光,那是正在侦察嘉子峰西壁路线的冬冬,他的营地似乎离我们并不遥远。我们的情绪在绝望和希望之间交替涨落――当风雪肆虐,凯尔用完了岩锥,被迫丢弃塞子作为下降保护点的时候是绝望;当云开雾散,我们能看见冬冬的头灯亮光又近了一分的时候,则是希望。”
凌晨两点,我们终于到达缓和一些的冰盆上,但是走了一会儿就遇到了断崖。“我们本打算继续向下跟冬冬会合,但是冰川上的裂缝让我们不得不用绳子结组,逐渐变陡的坡度让我们不得不重新穿上冰爪。最后我们被困在了裂缝区中间,没办法在黑暗中找到向下的路。“ 考虑到我们已经在寒冷和大风中攀爬了一整天,所以决定原地露营,天亮了再继续撤。第二天醒来,天气比之前好多了。“前一晚的风雪消失无踪,我坐在帐篷外面开始烧水,跟凯尔分享了最后剩下的一点食物。下方有一个小红点正在移动,那是冬冬在朝我们走来,阳光下,他很容易就找出了通过裂缝区的正确路径,我们收拾好装备,走过去跟他握了握手,然后就沿着碎石坡和积雪覆盖的乱石区开始了漫长的下撤。“
当天下午我们回到了BC休整了几天。“剩下的两个好天气里,我和凯尔在营地休息恢复,克里斯蒂安和让则尝试了日乌且西壁上的另一条路线,在我们路线的右侧。由于风力太大, 他们中途选择了放弃。” 当我们想再爬一爬时,坏天气又来了,于是适应期最后的三天,我们只好铲铲雪出山了。“我们踩着没到脚踝的新雪出山回到了康定。在那里,进行了两天休整,乘车越过3300米的雪门槛垭口,到达了贡嘎山域另―侧的磨西镇。”

我们已经为爱德嘉峰做好了准备。爱德嘉在贡嘎东侧,和日乌且情况完全不同,进山需要从海拔只有1500米的山谷起步,有点像亚热带的云雾林,一年中大约有300天都云雾缭绕,阴雨连绵。向上是落差2000米的陡峭山坡,河水奔流而下,将田野和山峰切分。整片山域笼罩在一种特殊的神秘中。
在磨西,我们跟四川登协派来的联络官李宗利会合了,他也是当初那支不幸遇难的美国队伍的联络官。李宗利训练有素、充满责任感,而且本身就是一个资质很高、对登山充满激情的攀登者。他无疑是我遇到过最好的联络官。“当地的旅游开发公司正在施工,禁止外来人员进入燕子沟(接近爱德嘉峰东壁的必经之路)。经过讨论,我们决定在天亮前悄悄混进去。冬冬和古古(刚从四姑娘山区赶到磨西)的目标是罕为人知的爱德嘉峰北壁,而克里斯蒂安和让则需要更多的时间适应和侦察,所以第二天黎明的黑暗中,只有我,凯尔和一名当地背夫踏上了通往爱德嘉峰东壁的道路。”
我们从进山第一天就在充满迷雾的森林中找路,从黎明到傍晚都在下毛毛雨。我们请了一个当地背工帮忙搬一袋装备,连他也不知道山在哪里。更糟糕的是,这一天的大部分时间,我们都在一个极不稳定河谷中穿行,两侧是近乎垂直的峭壁,岩石有大量新垮塌的痕迹。
“在海拔3200米处,他带着我们拐进一条岔沟,指着杜鹃丛中间一小片长满青苔的平地,告诉我们这就是美国队当初的营地。当他发现我们没有为他准备帐篷(没人告诉过我们应该这样做)时,就匆忙下了山。”
第二天,路上开始能偶尔看到蓝色的天空,但大部分时候,视线仍被云雾遮挡,我们连大概4000米海拔处的林线都看不到,只能沿着那个不稳定的河谷茫然的向上攀爬。在一个巨大的岔道口,我们右转了,它大概分别通往爱德嘉东南壁和东壁。
“我们怀疑这就是美国队营地的真正位置” 两侧时不时就有石块掉落,弹向我们。不禁让人想起美国探险队的视频记录,一旦下起雨来,这个地方就是地狱。
绕过一堵石墙后,河谷突然开阔起来,我们在4100米处一条小冰川边找到了一小块还算安全的平地扎营。此时下起了小雪,头顶的峭壁笼罩在云层中。
从约4200米海拔处的危险峡谷看爱德嘉,红色线路为The Rose of No-Man’s Land(图:Bruce Normand)
第三天早晨,天气放晴,闪耀的阳光把一切都照的清清楚楚。爱德嘉东壁巨大的、布满纹理的岩壁就立在我们头顶。它像一把浅浅的铲子,右侧是陡峭的岩石光板(面向东南),左侧镶嵌着几线薄薄的冰(面朝东北)。中间夹着一条排水渠一样的沟槽,两边掉下来的所有东西都会汇集在这里。我们观察时,这个沟槽发生了雪崩,一股雪雾滚滚而下,向我们头顶冲来。
“尽管我们并不在雪崩的威胁范围之内,但还是躲到了旁边的巨石后面。雪崩过后,周围的一切都蒙上了一层细细的雪末。” 我们意识到攀登的关键就是抓住天气窗口。为避免情况还有什么变动,我们在烈日中等待了两个小时,直到阳光不再照射冰川,才继续向上靠近。 爬进沟槽的阴影后,就遇到了雪崩堆积物,它明显是上方冰崩带来的。雪崩滑出了清晰、巨大的痕迹,我们沿着痕迹边缘攀爬,这个位置不论是向上爬,还是避开新的雪崩,都相对容易。因此这段虽然有赌的成分,但是赢面还可以。
我们爬的飞快,我心跳也飞快,终于在海拔5000米处,我们看到了导致雪崩的冰,雪崩的轨迹也到此为止。上面的雪很陡,深度及膝,我们做保护只能挖很深,但为了心里安稳,这么费力也是值得的。跋涉好几个小时后,我们艰难的爬上了雪槽,到达一个冰坡底部,它连着一条冰带通往东壁。

Kyle Dempster在享受爱德嘉冰况最好的其中一段。(图:BruceNormand)
此时是下午5点,我惊讶地发现已经到5500米了,山体没有照片上看起来那么大。我们在斜坡上挖了一个能完全放下帐篷的平台,然后舒舒服服的休息了一晚。 第四天是完美的一天,日出看起来五彩缤纷。我沿着70°的冰壁领攀了两个绳距(“行进间保护”),随后就开始翻比昨天更陡的漫长雪坡。
Bruce Normand在雪坡处先锋。(图:KyleDempster)
在海拔5800米处,我们抵达岩壁脚下。身后的悬冰再次崩落,带下很多落石。毫无疑问,我们必须紧贴左侧岩壁,以免被砸到。中央沟槽的风险大到完全不能接受,所以我们计划从沟槽左边的小结构上攀,利用左侧的几条冰带尽早翻上山脊。这样,在到达山脊之前,最多只需要爬升400 米。
Kyle Dempster在爬M6的岩石,背景的爱德嘉东壁又在掉东西。(图:BruceNormand)
Kyle选了一段细小的岩槽开始干攀,难度有M6。岩壁陡峭得让人受不了,Kyle有时也会卡住,不得不挂在保护点上休息,重新想办法。他的攀爬和往常一样有条理,首先确认保护点设置的足够稳当,然后使出矫健又精细的攀爬动作。
Kyle Dempster先锋M6中。(图:BruceNormand)
好消息是,岩石很坚固,花岗岩的质地提供了许多可以利用的点,保护点的质量比我们想象中要好。最上面一段最陡,岩面很滑,但Kyle稳步通过,他翻上松软的雪坡,设好保护站后,长长出了一口气。 Kyle稳步推进的过程中,旁边看似更容易的中央沟槽,正在被落石砸,我们的路线选对了,这让我的恐惧缓和了不少。我作为跟攀负重较多,但攀爬非常有趣:冰爪、冰镐要钩住许多窄小突出的边缘,保持微妙的平衡。接着是三段陡峭的薄冰。 Kyle通过一处陡峭的雪槽到达岩壁上最明显的一条冰带上。冰况只有开始是好的,随后就是一些不结实的薄冰,松松的连在岩板上。Kyle一直在先锋,他小心翼翼,好尽量保住岩面上附着的薄冰。对我来说更有趣的是,在他留下的路径上控制平衡。
第一段又是非常细腻的混合攀登,第二段安全一丁点。“爱德嘉峰的影子投射在下面的云层上,拉得越夹越长,没有风,只有右侧偶尔发生的雪檐崩塌声打破沉寂,我模仿着凯尔的动作跟攀,尽量不去破坏岩石表面的薄冰,因为冰面比光滑的岩石斜板要容易得多。”
爱德嘉其中一段较长的冰带(约5900米)(图:BruceNormand)

太阳要落山时,我们完成了又陡又短的第三段,抵达计划中的积雪区,但这块雪面很陡,下面有冰。只好砍个出两个台阶坐着露营了。“雪层和冰层都不超过30 厘米厚。我们随时注意着不让任何一件装备掉落下去,因为任何一件装备都有可能攸关性命,我们肩并肩在平台上坐了下来,双脚搭在下面的小平台上。“ 我们看着满天繁星,煮水吃饭。夜晚平静而晴朗,但清晨起了风,我们发现自己坐在一个旋转的漏斗里。我们把睡袋上面粘的雪扫下去,在微弱的晨曦中烧水吃了些东西,让身体暖和一些后,开始朝左侧的阴影中攀爬。 第五天很吓人。首先是天气,阵阵大风卷着乌云在我们头顶的山脊线上盘绕。第二个是冰况,它先是很薄,然后很脆,最后基本是用不了了。这一天非常艰难,攀登难度很高,而且随时面临死亡的风险。 Kyle沿着一段陡峭的薄冰向上,接着是向左的漫长雪坡横切。我们能看到通向山脊的缺口,但两条直上的路径都太薄了,行不通。转头向下,则是危险且长的可怕的下降,所以连撤都撤不了。
“我们可以看见山脊背面的积雪,但是云层正在聚拢,风从山脊另一边猛吹过来。凯尔朝另一边斜切过去,观察另一条冰带。那里是可攀的。我们还没有被逼上绝路 (凯尔的话)。他一寸寸朝上移动着,每一个保护点都设的无比可靠。”
Kyle沿着斜向左上的浅槽爬升。在这种岩板上先锋,他不得不清除几乎所有的冰雪附着,好利用下面岩石的特征干攀。“积雪的斜板根本没有任何牢靠的支点――跟攀这一段的过程中,我有一次双镐都脱离了岩面,幸亏一只脚撑住了背包的重量,才避免了长距离的钟摆式坠落。坡度开始变缓,我们到达了山脊缺口的正下方。云团越来越浓密,风吹着雪花从山脊背后飘扬过来。“
还有最后两段绳距,同样需要精细的攀爬。“到这时,我们的镐尖都已经完全钝了,很难勾住脆弱的薄冰,凯尔小心翼翼地朝左挪去, 翻上一个小台阶,回到右边,终于消失在缺口之上。”
我们两个都竭尽全力,才从沟槽爬上屋檐的缺口,在狂风中翻上了积雪的山坳。艰难的撑起帐篷后,我们迫不及待的缩进去休息吃饭。“无论风吼得有多凶,我们都需要喝些水,吃些东西,在温暖的睡袋里躺几个小时,让靴子和手套里的冰融化掉,我们尽量不去理睬帐篷抖动的声音和从门缝漏进来的雪末,甚至还都睡了一会儿。”
早晨风没有减弱的迹象,不过天气晴朗。我们在这个6200米营地,看到了震撼的景色——贡嘎顶峰拖着一团巨大的旗云,飘向爱德嘉,顶峰闪耀着金橙色的光辉。 冲顶要顺着朝南的冰坡向上进行漫长的横切,绕过悬冰川,到达弧形的南山脊。“我们采用行进间保护,在45 °的冰坡上斜切了好几段绳距”
即使在爱德嘉南山脊上(6300米),攀爬也并不容易(图:BruceNormand)
风刮得很强,云层却越来越厚。疲惫如影随形,我们调动身体最后的储备继续爬。翻上最后一段陡坡后,我们在山肩脱下背包,继续向雪坡上爬。“整个上午我的状态都不好,无论怎么调整都恢复不过来,而现在,凯尔也开始表现出了崩溃的迹象,于是换由我继续开路。”
通过雾气飘动的空隙,我警惕着右侧雪檐的边缘,几乎是趴着在走,以免掉下去。“周围是白茫茫一片,我只能通过冰镐穿透软雪的感觉来判断雪檐的位置。” 我爬上最后一段陡峭的山脊,当我发现冰镐可以完全没入雪面时,就知道要到了。我们在下午2:30登顶。“在峰顶,我精疲力尽地趴在雪面上,一直到凯尔跟上来,才起身给了他一个拥抱。”
周围刮着狂风,却是一片白:没有美景,没有庆祝,我们自拍了一张合影。照片上的笑容不是因为觉得成功了,只是因为还活着松了口气。 Kyle Dempster (左) 与Bruce Normand(右)爱德嘉登顶照
我们快速凭感觉下撤,向之前计划的一个高一点的冰川盆地前进。“能见度几乎为零,只能凭着几个小时前观察路线的印象决定下撤的方向。” 凯尔在前,沿着坚实的雪坡向下,随着狂风向南走去。我们倒攀过陡峭的雪坡,顺着山脊和岩石边缘,经过山坳,到了又一块平坦坚实的雪原。
海拔5700米处,我们避开了恶劣的风,但随着坡度变缓,雪越来越厚。“能见度仍旧很低,我们往右倒攀通过了一段悬冰川区,下到了两条岩石山脊中间的冰川上。我们希望这就是韩国人当年的首登路线。” 天上又开始下雪,越下越大,天色变暗,于是我们停止下撤,在一块岩石下露营,以防有雪崩。那天晚上,我们都不知道自己在哪。 早上起来,天气晴朗,回头可以看到爱德嘉的山顶,我们盲目乐观的对顺利通过冰川信心满满。四个小时后,我们就在复杂的冰川裂缝区迷路了。大雪下了数小时,冰川上有深深的裂缝,我们不得不倒攀一些冰鳍,时不时还要绳降。
天气又变差了,能见度为零,我们第一次在这种情况下下撤,搞不好会在迷宫中饿死。 有一会儿,我们以为找到了好办法——靠左边,走岩石与冰的交界处。一开始进展不错,先在岩石上倒攀几段,遇到石板间的大开口就回冰川上,然后再绳降回岩石和冰的交界。但随着夜幕降临,我们发现自己被困在陡峭、肮脏的石板上,下降保护点越来越难找。昏暗的光线下,我拉着我们脏兮兮、冻出一层硬壳的绳子,试图拽它下来。Kyle在破碎的岩壁上找保护点,他把扁带绕在一块石头上,用力的拉了拉测试,又更用力的拉了拉。石头松了,而扁带宣布报废。“往下看,只有越来越陡的冰坡和岩板消失在雾气之中。”
我们只好在这块可能垮掉的岩壁上过夜,这里是4300米,好在还比较暖和。 第八天破晓时又是雾蒙蒙的,新积的厚雪使雪崩风险增高。我们吃掉了最后的食物,反正今天一定要出山。我们找到保护点向下爬,僵硬冰冷的绳索几乎拉不动,一路沿着无休无止的陡峭、松散的巨石和沟壑下降。 “脚下的地形逐渐变成了覆盖着松雪的乱石坡, 尽管坡度不再陡峭,但是石头并不稳固,我们仍旧需要小心。” 在3600米处,一切都平缓了,雪更深了。我们被扔进了一条河床,和一周前来时的那个差不多。雪开始化为雨水。河谷中堆砌着山崩后乱石,我们不得不在上面攀爬,之前的路都被抹去了。爱德嘉从头到尾都展现出敌意。 在3300米处,河水突然拐到了公路边。我们又走了一会儿,就看到一些建筑工人,搭上了他们的经典中国东风卡车。“车开了一段,又不得不下车步行,因为公路完全被泥石流冲毁了,中途拦下了一辆崭新的小货车,这一次终于回到了磨西。” 当我们站在磨西镇的街上,一周以来第一次踩在平地上时,就像晕了船一样脚下飘飘的。

总结:

表面上看,我们达成所愿:在一座困难的山峰完成了一条困难的新线路,我们以纯粹的阿尔卑斯风格攀登了这座山峰(只在山上留下了下降用的绳套,另外不慎掉了两个小东西)。 然而,这对我来说充其量是一场平局——一次在持续高风险威胁下的冒险。我们可能已经在贡嘎山域完成了迄今为止最艰难的技术攀登,但并没有成功的感觉,甚至没有满足感,只有如释重负,因为能登上这座山,并活着离开。 如果爱德嘉没发生过那次事故,不曾带走Johnny,Micah和Wade,我们肯定不会那么严肃谨慎。掉落的石头、崩碎的雪檐、大风大雪,很可能都会被我们当作可以谈笑的部分。也可能,我们会完全不知所措,被这个凶残的地方吓跑。
四个月后,当我写这篇文章时,那次和搭档相依为命的攀登,爱德嘉东壁的气场都历历在目。悬在头顶的威胁早已远去,却仍然让我胆寒。 我们的路线,无人之境的玫瑰(M6,WI5),虽然不是最短的直上,但它似乎是爱德嘉东壁唯一安全的路线,而且是在一年中最稳定的时间攀登的。所以对任何团队,我们都不推荐东壁。我们想把这条线路献给Johnny Copp,Micah Dash和Wade Johnson。不为纪念爱德嘉的黑暗——那黑暗的一天,而是纪念它光明的一面——冒险精神、对美的探求,纪念他们对攀登的热情,曾感染着朋友们和整个攀登圈。 关于作者:布鲁斯·诺曼(BruceNormand)44岁,居住在中国的苏格兰人,在北京人民大学担任物理学教授。他曾在喜马拉雅一带完成了20多次6000米级的山峰的首登和新线路,也曾攀登过K2。




筱诏 发表于 2022-6-13 09:41:37

一场平局

гeece 发表于 2022-6-21 21:08:26

多好看的山啊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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