本想去中山峰,散散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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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2-3-23 12:43:16   显示全部楼层   阅读模式  
            
2020年的重阳节,
当时我在中山峰

这座贡嘎山域的第二高峰带给我一些精神冲击,时至今日仍觉恍惚...

祂让我重新思考雪山意味着什么?
客观讲,是触及天空的极限环境:

城市里,酩酊大醉夜宿街头,
也许安然无恙的迎来晨曦。
雪山上,谨小慎微处处留神,
棋差一招亦可能粉身碎骨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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极限带来放大。
意味着平日里互相掩映的细枝末节,会纤毫毕现、无所遁形。
正因此,在这里受挫的姿势,会千奇百怪,有无限可能。

这一挫挫出了我8000字的心事,末尾附有简短的总结。



DAY1「莽撞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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今天从燕子沟出发,穿过原始森林。
不想背高山靴,就直接穿着它出发了。这种鞋更适合冰雪路面,雪线以下防滑性一般,坚硬的鞋身更谈不上舒适。不过我习惯为了减轻负重忍过接近路段。
整个早上在泥泞潮湿的迷雾森林间穿梭,有些地方即陡且滑。我摔倒过,沾了不少泥,出了很多汗,但感受不到疲惫——完全会被这里隐秘的气氛俘获

青苔从树上垂于脸畔、又软又韧;
河谷中偶尔遇到巨石,冰挂附着其上,水汽萦绕;
牦牛骨散落在红石河滩上,层层叠叠的气味说不清道不明;

一切都叫人浮想联翩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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中午大家纷纷补充食物,我没吃什么,依旧是个人习惯,运动中很少感到饥饿。但到了下午,事情渐渐开始不对。
我觉得很累。慢慢的落到队末,遇到了押后的老师。这时无数种猜测从思绪中爆发出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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负重练的不够?
鞋不该这么穿?
行走节奏不对?
还是没吃东西?

我无法分辨出原因。
前二者当然有,只是已无从改变,也似乎不至于早上和下午差别如此之大。

行走的节奏已经是老师在带,均匀缓慢,间隔着休息,但我的心率仍然降不下来,并感到越来越累。
于是我吃了一点东西。
大概不到5g的寻常零食,却带来一种干涩恶心的滋味,如鲠在喉。

一步一喘地不知又走了多久,我的胃突然拧起来,把那一点点食物和白天喝的水,基本全吐了出来——高反了

那个瞬间我恍然大悟,
是因为上午没有压住速度。

这是中山峰给我的第一个提示,祂把我脑海里收进抽屉的高山病知识一股脑倒了出来。


-高原反应-

高原有点像深海,缺氧条件下,人会慢慢被自己的体液溺死。我没想过自己有今天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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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8年在玉珠峰、2019年在阿尼玛卿,我曾适应的很顺利,没有吐过,头痛也总是睡一觉就缓解。
但若仔细回想,去玉珠峰和阿尼玛卿的时候,我从北京出发,坐着慢悠悠的绿皮车先到西宁(海拔3000m+)之后停留一阵等待小卡车慢悠悠把物资拉到大本营,随后继续适应。
这期间不但无运动量可言,还会被不停的提醒“刚上高原多喝热水(降低血压),缓慢行动(减少耗氧量,减少水分流失)”。

这次,距离我上一次在高原早已超过3个月(增生的红细胞已经失效),直接从海拔500m的成都出发,到1500m+的磨西镇后,今天要负重爬升到3700m。

川西的山不像青海那样苍凉,茂密的植被让人以为被充足的氧气包裹,但其实没有。

我忘了高反这件事,
于是它主动来提醒我。

现在我应该喝大量的水避免血液黏稠,另外寻找能吃得下去的东西补充。当人体内的糖原耗竭,心率同样会降不下来。


-安全食物-

大部分人在高海拔会食欲减退,问及应该带什么食物时,通常的回答是“带自己最喜欢的”,也有说带好消化的碳水之类。
究竟自己喜欢吃什么,真正上了山就会明了。很多山下也吃得惯的食物,上山味同嚼蜡很正常。

水果一直是我的安全食物,这一点在玉珠峰验证过,它们在高原上独树一帜的好吃,可惜不便携带。

晚上大家扎营煮了肉,老师表示我必须吃点东西,然后大家就监督我喝肉汤。
果不其然那点油星让我马上又吐了,好消息是每次吐完,精神都会好那么一会儿,好像又续了几口气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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附带一个新发现,就是这一次我把前一天吃的包子皮也吐了出来。

我知道自己对麸质不耐(小麦里的一种成分),包子皮无疑含有这种成分,大部分山上当作路餐的面包/饼干,当晚餐的麦片/面条都含有这种成分。但就像大部分国人对牛奶里的乳糖不耐,也能少量喝一样。我以前在山上不那么讲究。

只是这次吐出来的包子皮,告诉我食谱需要更谨慎。我找到了大米成分为主的黑芝麻糊,它就是我之后的主食了。


-无知有勇-

我努力的吞水以缓解高反,同时努力的胡思乱想以忽略身体不适。
我想起前阵子一件荒谬的事:刚认识的网友想喊我组队爬那玛。

他应该去找向导,我不是向导。而且我们素不相识到点赞之交都不是。

对方的勇气可能来自于他以为很了解我了?也可能来自于他反复强调的,那玛很简单?我都不了解自己,且今天之前,我不知道自己有这么不了解。
我更不了解那玛,我不了解整个贡嘎山域。这里冰川的运动如此剧烈,以至于中山峰的接近线路年年都变,冰崩落石会盖上旧的路、冲出新的路。进山前燕子沟看到的爱德嘉峰,仍刺在我心里,我记得那里有一次大山难,老师当年参与救援的时候,形容它的东壁是“鬼门关”...

以前的山峰对我太温和,但只要祂们变变脸,哪个我也应对不住。
我就是个蹒跚学步,在老师和众兄弟们庇护下,来学习的小朋友。

我一直很信任老师和兄弟们,这次有阿楚、亚果、史飞、逍童、扎西、小帅、杨平…,其中一些从我第一次上雪山就认识了。
而现在我突然意识到,我还没和其中任何人正式的爬过多段。
我对大家还有很多不了解,那这种信任其实就只是飘在空中。

这趟本只求自己能不添麻烦,现在只能说尽可能少添麻烦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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路程:爬升约1400m,徒步约12km,耗时9小时
穿戴:冲锋衣裤,排汗衣裤,高山靴,一个包,一对登山杖。走起来会热。





DAY2「觉察。」


今天要穿过云海,前往大本营。
老师及几位活宝前辈一路聊天,有安抚人心的特殊效果。

一整天我都慢慢在走,方向感一如既往的差,尤其在林子里看不到山,总往各种小岔路上碰。

要是问向导们,总会说走过一次就不会忘记,有大方向和关键岔路的特征就可以。这种能力大约要更多的在山里走,去训练那种觉察。
这一天大体感觉脚印、动物痕迹、植被状况都是直接的参考条件,比如草地可以看哪条路更秃,碎石路则可以观察哪里长了草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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走入云层时,冰晶乱窜。灌木上结满冰霜花,有某种红茶的香气。
出云海那一刻,阳光瞬间覆下来,能看到远处的田海子、白海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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前一天泥泞的服装都在今天的爬升中被草地和水汽带走了。现在只要把帐篷撑开,就会有一个个小温室。装备展开来晒一晒,又会暖和好用。

远处有只逃跑的羊,
大家嚷嚷着逮到起下菜。

营地三面环山、风平浪静。
至少现在看起来是如此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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路程:爬升约1200m,徒步约5.5km,耗时6小时
穿戴:出云海后加了片墨镜。





DAY3「阵风。」


我们所在的一侧,冬季最主要的西北风被贡嘎挡住。

那却不等于没有风,
只是持续的大风,
变成短暂的大风而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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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是营地前方的石峰,阿楚去年沿着上面有少量植被的地方攀岩。
为了捡被风吹跑的无人机。

今天下午也是,毫无预兆的大风卷起几个帐篷,有一瞬间我甚至站不稳。旁边是老师,他立马扑住飞来的小帐篷,我也学着压住。随后我意识到老师一个人足矣控制住它,就转头跑去捡飞出的杂物。

物资基本上都找了回来,小帐篷都还完好。如果关键物品损失的话,就可以考虑撤了。
比如厚手套、雪镜、打火机,都是平时会备份的关键物品;
睡袋、羽绒服,可能会被撕破,可以用贴帐篷的胶布、或者粗一点的针线来补;
防潮垫如果实在丢失,可以用背包、绳子等垫着睡觉。

最大的球帐滚下山谷,这个过程中帐杆折断了数根,还有一些弯的厉害。
断处就绑上金属管、地钉、筷子、甚至粗树枝,或者拆了门厅的帐杆替换。
帐篷布撕裂了太大的口子,五星海景房、豪华落地窗。帐头明月光、可以卧听风吹雪。就是要裹好睡袋,谨防感冒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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往上风会更大,去年就吹走过一顶帐篷。老师说冲顶时小帐篷必须全部放倒,用大雪块固定。拆帐篷要有一人在里面压阵,快速行动。

这一天之后又是继续风平浪静,不过每根风绳上都多了数块石头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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路程:休整
穿戴:无变更,开始涂防晒。





DAY4「仰望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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今天上C1,翻过碎石坡,一条冰塔林蜿蜒至远方。

我这没情调的理科生,首先想起的是《登山进阶》里的一段。
“冰塔林不知何时会崩裂,最好从远处就记住它的位置,因为当你走近后,会很难辨认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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为什么会难辨认呢…当时似懂非懂,现在我知道事情真的会如此。对象不是远处的冰塔林,而是附近的岩体。
那会儿一部分人正坐着休息,老师远远看到,马上说快走、地方很糟,侧面高处可能落石。
这一段全部是破碎的大小石头,我全副心神都集中在脚下,没有一次抬头看看上方的风险。

靠的太近,真的会灯下黑。


之后的路上看着这些大小岩石,总忍不住想它们当初是从哪里、怎么掉下来的。能体会到其中冰川的力量,那么磅礴,只能去敬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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雪山是一座庞然大物,
祂在运动、呼吸
偶尔发出几声轰鸣。

祂古老的冰川露出湛蓝的眼眸,裂缝、瓯穴、海子,就这样没有情绪的存在着。

我是上面的微尘。
当我仰望祂的时候,
什么想法就都没有了。


高山冰的色彩,
我能呆呆的看一整天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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路程:碎石坡到冰川,爬升约350m,徒步约5km,耗时6小时
穿戴:加了雪镜、薄手套,到营地加了薄羽绒。





DAY5「杂念。」


发烧时会不自觉的冷颤,失温时可能热到脱衣。感知总伴随自欺,理智与情感因而战火连连。


-担心的事-

昨晚帐篷里结了很多霜,早上抖一抖瞬间打湿了睡袋。
我以为是帐篷拉链开的不够大,透气不足,结果开的大的帐篷也结了很多霜,还有人着凉。大概是冰上扎营比雪地更冷,因为导热更快(零度的冰导热系数2.24、水和雪分别为0.57和0.10)。

无暇多想,今天要上C2,从陡坡开始和飞哥、suki全程结组。

绳子这种古老的工具,用来把人的安危联系在一起,这需要一点磨合。默契不足就比一个人爬还累。沿冰川吹来的风又像打开了冷库,让人不愿意停下休息。
只是飞哥是步子大喜欢多休息的类型,我和suki大约是反过来。

碎石坡往上是一小段冰壁,
让我心乱如麻。
并没有陡到要攀冰的一段,我忍不住要打镐,非常用力的那种,呼吸很快急促起来。因为滑下去会摔很远,因为不够熟悉一条绳上的人,那种飘在空中的信任这时崩掉了。

一些杂念闪过,比如若是老师或者阿楚领攀我不会这么慌。
但理智告诉我,无论和谁我都应该保持稳定的输出,不多不少的做好自己的动作,并且留一丝心神关注搭档的状态,好随时制动。

不因为熟悉而更放松,
也不因为陌生而更紧张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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想到这一层,我脑内的滚水稍稍平复,其实今天一路上我都精神紧绷,此刻才松弛了一些。

冰镐的凉意透过手套,
渗到我的皮肤上。
我意识到冷,但脑子好像不愿意再动一动了,就放任自己继续冷着。


-满足的事-

到营地的时候,我无法自控的打颤。地上有一条绳子,于是我去理绳收绳,这个动作让我不那么冷了。事实上我应该拿出厚羽绒、喝热水休息,不知为何我没有那么做,直到阿楚这样明确的要求。

我变得幼稚,
要被监督才会乖乖喝热水。
吃饭是做不到的,
勉强喝了一些果珍就觉得很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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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师似乎开了个小会,讨论一名很晚到的队员大约跟不上,需要留在这儿的事情。也许会安排我一起留着,有点遗憾,但这是一个好安排。
合适的时候,我必须压制住自己继续往上的好奇心,因为事情会变得越来越危险,而我不希望变成一个被救援的人。

对于中山峰我的准备根本不够。
回想过去几天,我持续的高反,吃不下什么、一直靠喝冲饮。
虽然每次睡醒都有种复活的感觉,但并非满血,是半血——好状态似乎只有4-5个小时,后面都是苟延残喘,能延多久暂时未知。

目前就没有哪一天爬升让我留有余地的,而我在别的山上不高反的状态,实则是运动量没有达到一定程度。
今天的路上我完全没有心情拍照,后面大概也很难拍的动。行程才到一半,我已经被中山峰试了个底朝天,浑身上下皆是破绽。
只是脑子里乱糟糟的想了想改进的空间有多大,倒也心满意足。


-理智回笼-

时间还很早,不过我已经躺下了。
我知道自己足够暖和,睡袋上加盖着厚羽绒,体温甚至有点高,但身体好像拒绝休息一样一直发抖,大脑却和它失联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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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梦到混乱的事情,梦里似乎还在进行攀登的技术操作,身体越来越疲惫。我极力去拾起一丝理智,反复告诉自己:
“你在睡觉,这是为了放松,为了放松”。

我做了一些深呼吸,迷糊中重新学习了一遍肌肉如何放松这件事,然后情况慢慢好转。
晚上11点我清醒过来,翻出手机开始记录。过去的几天我都会在半夜2-3点醒来,静静的发呆回味。
风在帐篷外逡巡,有种漫不经心的试探。像是随时打算去掀一下,看看人数是否充足,冰渣子因此时不时落在脸上。
杨平在说梦话,扎西在咳嗽。他说自己感冒了,老师说不是感冒,是高反。

无论如何,下次跟队的时候,
我希望自己具备熟练的野外医学技能。

-
路程:雪岩混合坡、冰坡;结组多段,爬升约400m,耗时6小时
穿戴:技术装备、厚手套、手杖换冰镐。需要穿羽绒。





DAY6「脱力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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又是一个美好的早晨,不知为什么,好像没有人要留守?
于是就这样出发了上C3了。线路比昨天更陡,和飞哥、suki的配合则顺滑了一些。

要注意的部分是:
我的冰爪松过一次,这是很糟糕的错误,以前习惯的绑法不够紧;
绳子偶尔会卡在凸起的碎冰上,需要行进时提前看好;
先锋有时候会砸下小块的冰,抬头看前要记得这件事。

每一步爬升我都在大口呼吸,不过整个白天堪称愉悦。下午随着光线的减弱,力气又像被抽离一样。
队友戏称我生存就靠“☀️光合作用”,他们指的是我吃得少,我倒觉得充分形容了我全天的状态起伏…

C3有6300m,到营地时太阳刚好下山。再次冻得不想说话,状态比昨天更差。
一进帐篷我就开始睡觉,喝水吃饭都顾不上了,感觉一张嘴就想吐出些什么,大约还是果珍味的。

头痛、咳嗽和胃痛一起来了,连思考的力气都没有。耳边隐约听到像是电流的白噪声,偶尔风停的时候就是那样一种奇怪的寂静。

我第一次在这么高的地方过夜。


-
路程:雪岩混合坡、冰坡;结组多段,爬升约650m,耗时9小时
穿戴:不变。





DAY7「下限。」


夜里11点多,我又醒了。
随着营地变高,风明显大了,我打开手机录音,可能有一些雪打在帐篷上,声音中有一些颗粒。

1点多,几声沉闷的响动,
随后是尖叫,我听到老师喊“戴头盔!”

很快就是全体下撤的决定。
有伤员。


-劫数-

落冰砸中了两个帐篷,隔着布击中了两名队员,一位(三儿)打到了头但能走,另一位(雄哥)打到肚子,走不动了,至少需要4名教练去抬。
我当下能做的最好的事情就是听指挥立刻下撤,避免成为累赘,如果能多背负一点物资或者提供救援物品会更好。

今天注定要测试我苟延残喘的下限是多久…

我把背包清空用于制作担架,带着三儿的包出发了。
我们原路折返,经过那条大裂缝和雪桥,陡坡处建站下降。等待的时间似乎很久,我并不清醒、一直在抖,时不时就要睡倒过去。我意识到这样比较危险,于是坐下来等,以免在山脊上摔倒。
万万不可以再添任何麻烦。


天渐渐亮了,大风卷起冰面上的浮雪,毛茸茸的一层,被气旋捏的东倒西歪,我也是这样的状态。

背包的重心匆忙中没有去调,到了C2下面雪坡的时候,刚下去就栽在软软的雪里。老师在上面保护,听到他说“一个标准的滑坠“,我一下就紧张不起来了…
包括到了某段岩石,指挥我倒攀,那种自信和笃定给人很多勇气。冷静下来低头观察,找到可以踩的台阶,就是这样通过陡峭路段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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正午,大部队已经下撤到冰塔林一侧的碎石坡。亚果从本营上来接了三儿的包。我换回自己的背包(因为被担架抬的雄哥,这时能自己走了)。
这里发生了一个错误,我忘记把自己的睡袋从三儿的包里取出来拿着,而是背着一名队员的无人机。理论上亚果肯定会比我先撤回本营,但我如果最后没有坚持到本营,就没有办法睡觉。

随着疲劳和疼痛的累积,我的行动越发粗糙,还做出一些直接挖雪来吃的事情。

这是大脑打定主意要破罐破摔——膝盖一定惨不忍睹,因为下撤的途中跪了无数次。嘴巴火辣辣的、嗓子也是,喝多少水都没法浸润。背包的背板有些怪异,似乎救援的时候弯折了,偶尔硌的我腰疼。
最大的疼痛来自两排脚指甲盖,持续的刺激我的神经,回去应该会掉。我并不适应这么多天一直穿高山靴持续的走,又或者是上山前指甲应该剪的更短一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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临近黄昏,我又渐渐适应了这些不舒服,在乱石堆中找到点感觉,或者可以称为乐趣。

这里没有固定的路,只有大方向,就一直不上不下的横切,走能走、想走的地方——去找最大的的石头、稳固的小平台、各种角度的斜面、或者可以对抗的组合,上面会有舒适又快捷的位置。提前看好几步、连贯起来,速度就能平稳的加快。


-治愈-

夕阳极短暂,翻上一个山脊时看到落日露出了那么一会儿,温柔明亮的暖橘被一点薄云捂着。天色比任何一天都有层次,也可能是如此疲惫时刻,色彩的意味更多。

想起C2的山脊上
我得到过一颗糖
它会在口腔里缓缓融化
在快乐的神经上拨动几下✨
然后局部的治愈感就传播到整体

我静静的看了一会儿,没有拍照。
无论我一路上如何咒骂过这遥远的一天,现在却满脑子都是,下次再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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夜里的月亮很大很圆,泛起完美的月晕。远远能看到下方本营帐篷的灯光,以及一些人的头灯。不必用对讲,喊话就能彼此听到。
黑暗下我又变得刚学走路一样小心翼翼,原则还是一样,判断稳固的落脚点、找石头缝里有草甸的地方等等。
走到最后几乎是挪回了本营,都不记得什么时候经过的C1。
亚果煮了蔬菜汤,还炒腊肉,这样一天下来我好像失去了胃口,胃部运动也是要消耗能量的。老师却表现出惊人的能吃,这是他诸多厉害的地方之一。

顺带一提,今年因为碎石坡上没有积雪,且增设了一个营地,整体强度已降了30%


-
路程:C3撤回本营,耗时19小时





DAY8「共存。」


“生病”对应的词汇是“治疗”么?
也可能是“共存”,随后是“相处”。

好比食物过敏,治疗不了,无论你什么态度,它就是默默陪伴着你。那就把它当成一个不好不坏的熟人来相处。
2020年也是这样,各种奇奇怪怪的打击我已不想去数。所有人持续暴露在风险下,最终大家只能适应、管理这种风险。日子仍旧可以找一条新的路,好好过下去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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眼下有十几公里的路要赶,而浑身上下大大小小的问题,即将带着一起走。背包骨架有些问题,所以我以一种吊着的姿势在背,这影响到我的平衡。我依然穿着高山靴,比较滑。昨天的疲劳还未恢复,同时指甲的疼痛每一步都在脑内刷存在感。

一开始我觉得债多不愁,细节做的粗糙。后来在一段危险的塌方断崖附近,老师修正了我的背包、随后是可爱的老吴和我换了包,体验上的改善极其显著。

事实上这是脑子在罢工,它不愿意承认小小的改善可以用处很大。而这种细节处的粗糙累积,带来的风险远比想象中大——有个别我摔倒的位置,回想起来仍心有余悸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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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在这里路痴的更严重了。某一处过了河要往坡上林子里切,我和老师的距离可能只有几米,但就是那么几步我就走岔了。我沿着以为的路径沿河谷一侧往前,然后翻下了一块比自己还高的石头。

来的时候绝对没走过这种不科学的地方,河水轰鸣下也听不到彼此声音,所以我原路折返后又仔细观察了一下山坡,然后才听到老师的声音…
那段密林比上次更加潮湿,踩下去全是泥水坑,全部变作额外的重量黏在鞋上。一旦天黑我没法想象那种后果。
走到末尾方方面面都耗尽了,在6点半赶出了山。伤到头的三儿都比我走的快。

中途很多次疼的想哭,
想到会白白流失水和盐,
就忍住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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-
路程:本营撤回磨西镇,耗时9小时
(动图源于网络,照片为途中所摄)


写完这些时,各种兵荒马乱均尘埃落定。回过味儿来的我突然想起,出发前本打算上山放松、到哪是哪、拍拍风景的呀???

当下我只是文案,不是向导。
可我想做的,正在越来越多...





「总结。」


-个人-

1.待训练:腿部力量不足,缺乏稳定性;耐力不足;避免一人单练,集训更佳;
2.待学习:寻路观察能力;野外医学技能;
3.心态:越累越要关注细节;多爬才会更冷静;




-线路-

1.接近线路长,易高反,注意压住速度。本营以下最好穿徒步/接近鞋。
2.下撤强度较大,如果C3当天冲顶,大概率无法直接撤回本营,出山日程或可增加一天。
3.C3营地需调整,或全程佩戴头盔。另外,营地的寒冷程度是冰川>雪>碎石,冰上扎营(C1)可以在防潮垫下多垫些东西。
4.谨防间歇性的大风,物资时刻压住,做好补帐篷的准备。


        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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